日前,工业和信息化部公示了第五批国家级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名单。值得注意的是,“专精特新”企业呈现出越来越明显的向集群靠拢趋势。
以广东省35个中小企业特色产业集群为例,其集聚制造业单项冠军企业19家、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111家、专精特新企业703家、高新技术企业及创新型等优质中小企业1597家,研发投入强度及企业上云比例均高于全省平均水平。
事实上,去年以来,工信部已相继发布国家级中小企业特色产业集群、先进制造业集群等名单,集群化已成为全国产业发展整体趋势。
在当前经济背景下,产业集群化发展的重要性是什么?产业集群为何成为“专精特新”企业密集扎堆之地?集群内不同规模类型的企业应如何“各得其所”的协同格局?针对这些问题,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专访了赛迪研究院规划所所长程楠。
“作为一种高级组织形态,集群能够促进生产要素合理流动和优化配置,并提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程楠表示,产业集群可以从鼓励开放式创新、发展生产性服务业、厚植产业公地三方面入手,围绕集群主导产业布局一批专业化创新载体,建立平台化、开放式创新网络,推动企业走“专精特新”之路。
以协同效应提升产业竞争力
南方财经:产业集群对经济发展发挥着怎样的作用?
程楠:一方面,我国经济正在从过去的规模扩张型向质量效益型转变,创新驱动的内生动力持续增强。集群作为一种高级组织形态,能够促进生产要素合理流动和优化配置,营造互利共赢的集群生态和文化认同,从而显著降低企业创新和交易成本,以协同效应提升产业核心竞争力、推动迈向价值链中高端。
另一方面,集群也是应对外部环境变化的有效措施。当前,全球经济遭受多重冲击,增速放缓,下行压力加大。为更好应对内外部风险及不确定性,企业间迫切需要结链成网,提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增强抗风险能力和稳定性。
当然,不同集群的功能定位不同,目的作用亦不同。
从功能定位看,先进制造业集群是区域经济发展的重要引擎,以及重点行业和领域创新的重要力量。中小企业特色产业集群定位在县级区划范围内,强调集群主导产业为当地支柱或特色产业,且中小企业产值占比70%以上。因此,中小企业特色产业集群可以视为先进制造业集群的一个重要补充,《促进中小企业特色产业集群发展暂行办法》也明确提出,支持集群参与先进制造业集群的培育建设。
从目的作用看,国家先进制造业集群通过构建深度融合的协同创新网络,形成世界一流创新能力,推动集群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发展,以实现“促进我国产业迈向全球价值链中高端,培育若干世界级先进制造业集群”的目的;中小企业特色产业集群强调“促进中小企业高质量发展”,目的是“增强中小企业核心竞争力、激发县域经济活力、提升产业链韧性和关键环节配套能力”。
南方财经:无论在全国还是在广东,百强产业集群、中小企业特色产业集群等均呈现明显的地域分布不平衡特征,这一局面应如何破解?
程楠:对此,一方面可以在对接国家区域发展战略的同时,激发地方主动性,推动形成省级—国家级—世界级集群的梯次培育体系。支持集群间联动发展,以强带弱、以主带配、以大带小,构建国家集群网络,优化生产力布局。
另一方面要根据集群发展阶段,引导集群从成本导向型向质量效益型再向创新驱动型转型升级,培育一批更具竞争力的企业群体,企业在技术创新、产品升级、市场拓展的过程中,将促进产业链群裂变融合,迭代新的需求、孵化新的企业、衍生新的产业,形成显著的空间外溢效应和经济引领作用。
南方财经:各地应如何培育发展集群,提升集群内及集群间协同性,避免集群发展盲目“求新求快”和产业结构趋同以致地方重复建设造成资源浪费?
程楠:原则上要鼓励各地根据现有产业基础,因地制宜、“有中生优”培育壮大集群,培育一批有强竞争力和高辨识度的代表性技术产品和企业。
对于一些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则要从国家层面前瞻布局,结合地方的主动谋划,“无中生有”培育壮大集群。这个过程中,中央政府要加强顶层设计和整体统筹,避免地方蜂拥而上、重复建设;地方政府则要适应数字经济时代,强调前端的创新平台建设和后端的应用场景开发,尽快形成适宜的产业集群生态体系。
南方财经:在日益强调新兴产业和高科技产业的今天,关注传统产业集群的意义在于什么?广东应如何处理好传统产业与新兴产业关系?
程楠:正是量大面广的传统产业支撑了我国产业体系的完整性,形成了我国产业链的配套优势。新一轮产业变革下,传统产业集群不仅为新技术提供了应用场景,而且通过数字赋能、两化融合等不断裂变培育出新产业,形成新的经济增长点。
以广州为例,正是因为早期集聚了大量电子元器件企业,才有了电器面板产业的发展,时至今日超高清视频及新型显示产业集群已经举足轻重;此外,早期一批传统车企构建的集群生态也使广州在智能网联与新能源汽车赛道上实现新跨越。
因此,传统产业不等于落后产业,要用先进的技术、工艺、装备去赋能集群发展,加快产品、模式和理念创新,推动传统产业的转型升级。
赋能企业走“专精特新”之路
南方财经:你认为目前全国中小企业发展尚存在哪些普遍性缺陷和短板?集群在培育中小企业、规避其脆弱性方面有哪些助益?
程楠:我国中小企业面临两个最突出问题,一是数字化转型。和大企业相比,中小企业受资金、技术、人才等方面条件制约,普遍存在“转型找死,不转型等死”的焦虑,存在不愿转、不敢转、不想转、不会转的困难,整体数字化水平较低。
二是现代化治理。大量中小企业存在产权不清晰、产权结构不合理、企业治理不规范、经营管理体制不健全等诸多问题,现代企业制度建设滞后。
这两个问题恰恰可以在集群培育中,通过试点,形成示范,进而推广,得以改善。浙江在这方面有过很好的尝试,按照“一县一业一样本”的总体要求,建设了一批数字化改造县域和企业样本;又围绕“一行业一平台”的目标,打造了一批细分行业工业互联网平台和行业产业大脑;同时培育了一批数字化服务商。政府补贴打造工程样本、平台支撑加速轻量化改造、系统集成商增强数字化服务供给能力,从而有效实现了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加速、扩面、提质、增效。
南方财经:集群内不同类型、不同规模的企业应如何“各得其所”并形成协同?在集群发展中又应如何摆脱对于龙头企业、单一行业的过度依赖?
程楠:首先要鼓励集群内有条件的企业通过兼并、收购、联合、参股等多种形式开展跨地区、跨行业、跨所有制、跨国(境)的兼并重组和投资合作,进一步集中优质产能,出清低端产能,增强市场竞争力。
其次,支持集群内具备一定规模、效益良好、有较强竞争力的企业境内外上市挂牌,加大对企业上市的扶持力度和资源倾斜力度,利用资本市场加快发展。
此外,推动集群内大中小企业之间的互动,鼓励大企业将配套中小企业纳入共同的供应链管理、质量管理、标准管理等流程,通过产品和服务结成富有韧性的生产网络,助推中小企业和头部企业一起开拓国内外市场。
同时也要注意的是,在集群培育过程中,会逐步形成相对稳定的社会性网络,这也会导致路径依赖,甚至造成集群的封闭和僵化。为避免出现集群锁定效应,比如功能性锁定、认知性锁定等,需要通过开放式创新保持集群产业核心竞争力。
南方财经:对于中小企业,必须将有限资源投向细分领域,走“专精特新”之路,中小企业特色产业集群如何强化特色创新、赋能“专精特新”企业发展?
程楠:中小企业特色产业集群可以从三方面入手推动企业走“专精特新”之路。
一是鼓励开放式创新。不仅要围绕集群主导产业布局一批专业化创新载体,更要加强和外部创新资源的合作,建立平台化、开放式的创新网络,促进创新要素合理流动,从而降低创新成本、提高创新效率、加速技术外溢和成果转化。
二是发展生产性服务业。要围绕集群主导产业,沿产业链上下游发展与之相关的生产性服务业,支持商会、产业联盟等社会服务机构面向中小企业加大产品设计、研发、检验检测、技术推广、信息咨询、人才培训等方面服务供给。
三是厚植产业公地。围绕集群主导产业吸引、沉淀专属资源,形成特定的生态网络,包括精准有力的金融服务、专业高效的人才队伍、便利完善的基础设施、特征鲜明的品牌标识、深入人心的集群文化等,为企业专精特新发展赋能。
南方财经:日前,第五批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出炉,广东省“小巨人”企业数量升至全国第一。这一成就同广东积极推进产业集群培育有何关联?
程楠:截至目前,广东省获批7个国家先进制造业集群和7家国家级中小企业特色产业集群,同时省内认定了35个省级中小企业特色产业集群。广东省在培育集群的过程中,主要从激发集群创新活力、推进集群数字化升级、深化集群开放合作、提升集群品牌效应、提升集群治理和服务能力等八个方向开展工作。
数据显示,广东35个省级集群汇聚了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111家、“专精特新”企业703家,集群企业研发强度及数字化率均高于省平均水平。
下一步,广东省还将采取“大手拉小手”活动,推动集群大中小企业融通创新,为“专精特新”企业创新产品应用等提供更多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