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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面楼里的跨境电商公司去年上市了。”杨帆一边招呼上海证券报记者坐下,一边望着窗外兴奋地说。

  杨帆的跨境服装生意火热,这两年来,他的公司营收接连翻番,现在正在冲刺2023年全年目标。

  类似杨帆这样的跨境电商,全国已超过10万家,主要聚集在长三角和粤港澳大湾区。在“买全球、卖全球”大潮中,跨境电商发展起起伏伏,但没有妨碍他们成为外贸新业态中一道亮眼的风景线——2023年上半年,我国跨境电商进出口1.1万亿元,同比增长16%。其中,出口8210亿元,增长19.9%。

  近年来,从中央到地方陆续出台各类支持政策,推动跨境电商成为外贸业高质量发展的新引擎。近期,记者在江浙等地调研时,受访的跨境电商人表示,中国跨境电商卖家想要真正做好全球生意,经营理念一定要正向,同时还要做出自己的品牌。

  厚积薄发 逆势上行

  杭州,是全国首个跨境电子商务综合试验区,也是全球跨境电商的创新高地。2022年,杭州的跨境电商卖家数量就超过5.5万家,其中规模1亿元以上跨境电商企业157家。杨帆创办的浙江云端时代科技公司就是其中一员。

  仲夏时分,记者来到杨帆公司总部,偌大的办公室一隅,设有一间小小的摄影棚。一名外国员工正对着手机直播,展示男装。

  “主播不卖货,主要就是教教中文,试穿衣服,提升我们在海外的知名度。”杨帆说。他们的男装适用于运动、户外、商务等场景,均价在100多美元。直播平台的用户主要是年轻人,产品客单价太高,很难卖得动。

  只展示不卖货的底气源自其男装在欧美的畅销。杨帆2014年创业以来,大概有6年时间,公司营收增长平稳,2020年以来公司业务更是厚积薄发——营收连续翻番。

  跨境电商这门生意,经营链条十分繁琐——涉及物流、电商平台规则、海外仓储、税收、通关、汇率、收款、支付等,样样都得通。干过淘宝、做过跨境支付的杨帆,算是跨境电商赛道的“老手”,他将公司业务大增的原因归为“定位品牌路线,以及确保经营合规”。

  首先,公司成立初期,他就筹谋在海外建仓,在欧美、日本设立分公司。“一开始就确定走品牌路线,直接把库存和品牌放到消费者面前。他们下单后,3天左右就可以收到货。”杨帆说,现在公司80%的库存都在销售国当地。

  在销售国当地建仓和团队,是一笔巨大的投入,很少有跨境电商会这样做。但正是依靠这样的策略,杨帆公司的跨境业务,从采购、物流、海外仓储,再到营销,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闭环。“这样,我们的把控力就会非常强。”杨帆说。

  其次,就是严格遵守跨境电商业务相关法律法规,解决了生产、销售国的税务等合规问题。

  基于这样的前瞻性策略,在2020年以来欧美国家规范电商的税收行动中,杨帆的公司反而进入了春天。“我们的价格涨了30%,销量却是逆势增长。”杨帆说。

  此时,云端时代科技公司也进入了资方的眼中。“去年11月到12月,总共接待了20多家。”杨帆表示,“不过,我们不想选择纯资本的投入,而是希望资方具有供应链的资源,可以在产品和品牌上互补。”

  杨帆希望,再过10年,他们的品牌可以成为全球化、国际化的知名品牌。

  要卖出自主品牌 不能只是搬货

  与杨帆不同,福建人陈时算是跨境电商行业的“意外来客”——原本他在通信行业做设计,与跨境电商完全不沾边。

  七八年前,陈时在朋友的介绍下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入行。一开始,他只是在ebay上“随便卖卖”——上网接单,国内买货,再发货。“主要是卖自行车配件,比如铃铛、喇叭、脚踏、链条等。”陈时向记者说。之后,他才开始转卖利润更高的骑行服。

  陈时真正尝到甜头是在2020年,那年疫情在全球蔓延。“欧美很多国家规定尽量减少公共交通工具出行。那一年跟自行车相关的所有产品都很火,买家收货要多等十多天,但所有人库存几乎卖光了。”陈时说。当年,他的骑行服就卖了2000多万元人民币,较上一年涨了接近3倍。这让他“一年能赚个两三百万元,感觉还不错”。

  与骑行相关的跨境电商卖家,至少超过万家,聚集在福州、厦门,因为这里毗邻服装产业带——泉州。这座万亿GDP城市,形成了纺织服装、鞋业、食品、建材等九大千亿产业集群。跨境电商在这里顺势“出海”,蓬勃发展。截至目前,福建全省国家电子商务示范基地总数达到12家,位于泉州的东海跨境电商生态圈,就聚集了跨境电商企业超千家,区域年产值超100亿元。

  像陈时这样的骑行卖家经营模式主要是:接单—收款—下单至合作工厂—快递至买家。他现在主打的夏季骑行服,是一个极其细分的领域。“我们只做针织类的上衣、裤子,包括头巾、手套等,全套下来25美元左右。”陈时说,平均每天会收到200到300件订单,再下单到合作工厂。

  然而,残酷的现实来得太快。

  2020年爆火的市场,让陈时误判了形势——他和这行的所有卖家都以为2021年市场继续向好,因此备货足足,结果卖家蜂拥而来,加上电商平台政策调整,连续两年亏钱。“一是退款率涨上来了,没有及时调整产品价格;二是没有及时放弃积存的货物,滞留的仓储费太高。”陈时回忆道。

  做零售的跨境电商卖家,其实最怕退款率太高,因为一旦买家退款,就相当于货打了水漂——只能弃掉,无法收回,而成本却是刚性的,该付还得付。

  好在今年他又“活过来了”——预计全年卖到300万美元,接近2020年的行情。“作为跨境电商卖家,要赚到钱,最终还是要卖出自己的品牌,不能只是搬货。”陈时对未来有更大的期待。

  三人搭台 抱团求变

  对于老外贸人李军龙来说,做跨境电商,既是对新模式的尝试,也是一场主动求变。

  学国际贸易专业的李军龙,18年前一毕业就干起了贸易——卖渔网等捕捞工具,主要销往非洲、拉美。但市场变化改变了一切。

  “以前是单打独斗,一个人搞个工厂,服务几个客户,日子就能过比较滋润。”李军龙说,现在市场趋势是大单都改成小订单,传统上由批发商再到零售商的生意模式,也被跨境电商直接“打穿”,产品直接卖到终端客户手中,价格还低。

  浙江东阳冠美渔具公司总经理徐炉权,也是一名老外贸人,在渔具行业浸润多年。他对记者直言“现在生意不好做”。首先,钓具不是必需品,这两年欧美通货膨胀,消费者购买力受到较大影响;其次,国外大型商超前两年囤货过多,导致库存积压,再赶上通胀,去库存非常慢。

  在这样的形势下,李军龙和徐炉权,再加上懂电商的周浩,今年合伙做起了跨境电商。

  首先是整合供应链,将出口产品由渔网扩品至垂钓类产品,李军龙的杭州路易行进出口公司牵头外销。

  过去,日本是钓具产品的主要生产国,现在中国也有完整的产业链,只是分布在不同地区,比如,鱼竿生产地聚集在山东威海,鱼轮在浙江慈溪,而鱼线就在浙江东阳,鱼漂(浮标)在湖南临湘。河北固安还是有名的“钓具之乡”。小小渔具产业,如今不仅产品品质对标日本,每年也有百亿元产值。

  “从客户角度说,需要鱼竿、鱼轮、鱼线等,分开买实在是不方便。”李军龙说。针对这一客户痛点,他们决定整合供应链,为海外客户提供全套渔具采购,“如果是单打独斗,只做一样,可能生意就被抢走了”。

  其次,就是试水跨境电商,将钓具卖给小型批发商,例如海外一些渔具店或者网店,也就是电商行业中所说的“TO小B”。“这种‘小B’客户采购量比较小,不像沃尔玛这样的大型商超,但是单次采购品种会比较多。”李军龙认为,从单个订单来说,做“小B”客户利润其实比大B更好。

  尽管听过很多行业“造富”故事,但李军龙对于跨境电商业务不敢冒进。在他看来,跨境电商隐形成本是比较高的。“要真正卖出货、赚到钱,需要团队来运作,要选品备货,投入运营,还要处理投诉、退货等。”李军龙说,“特别是跨境,货发到国外去,能否卖得动,很考验人。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就可以做决策,一个人单打独斗,就没办法做那么多事。”

  夏天快结束时,他们的跨境电商平台基础工作已经完成,包括独立站、亚马逊店铺、渔具品牌等,目前还在整合团队。

  根据商务部数据,截至目前,我国设立了165个跨境电商综试区,覆盖31个省份,如今我国跨境电商主体已超10万家,跨境电商货物进出口规模大幅增长。

  跨境电商,已是中国外贸新业态的一股澎湃力量。无数个杨帆、陈时、李军龙,虽然所处发展阶段不一,但他们都在铆着一股劲儿,开辟一片广阔的天地。